人物專題 2021 年 11 月 24 日

有些事一萬年也不會變：九把刀導演生涯的進步與堅持

暌違4年，九把刀重拾執導棒的《月老》風光提名第58屆金馬獎11項，同時也被金馬獎執行長聞天祥點名是最佳導演入圍名單的遺珠。縱觀九把刀至今執導的電影，《月老》無疑是他最好的作品。我們除了能看見他作為導演的功力有更深層的進步，甚至開始發現，他已成功建立起強烈的風格當作活招牌，不需特別署名，一眼看到作品就知道：是九把刀。

如同洪常秀透過獨有的攝影美學講述如流水般的故事、蔡明亮透過真實流逝的時間捕捉人物細微的情感變化，九把刀證明不只緩慢節奏與長鏡頭能展現電影之美，強烈而熱血的故事依然能用不同的方式感動觀眾。如果你和我一樣，曾經不看好九把刀，認為他的電影「沒營養」，那或許《月老》能洗刷大眾對他的刻板印象，甚至回過頭來發現九把刀作品中的深度。《月老》同樣改編自他撰寫的小說，過去我們看到不少導演將他寫的故事拿去改編成電影與電視劇（《等一個人咖啡》、《樓下的房客》、《打噴嚏》等），看到最後都不得不承認，九把刀的故事，還是由本人來拍最精彩、最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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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簡介

九把刀本名柯景騰，2000年22歲時開始在網路上發表創作，不只風格多變，就連產量也相當驚人。他曾創下每個月至少出版一本小說，一年共出版14本小說的空前紀錄，並拿下博客來、金石堂、誠品書店暢銷作家的頭銜。除了作家身份，他亦受邀擔任文學獎評審、創作主題演講人，並於2008年參與電影《愛到底》，執導其中一段故事《三聲有幸》，開啟導演生涯。至今執導的長片僅有3部，分別為2011年《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2017年《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以及新作《月老》。

九把刀導演生涯

寫給17歲自己的情書：《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一想起《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大家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畫面是什麼呢？我浮現的是男孩與女孩在雨中爭執的畫面，如此煽情、熱血又浪漫。過去九把刀的電影作品中不乏「中二」元素的故事與角色性格，而這些「中二」恰巧是他表達浪漫的方式，所以換個角度來看，其實九把刀的電影，浪漫至極。另外，這部電影找來去年憑藉《消失的情人節》獲得金馬獎最佳攝影的周宜賢來掌鏡，這亦是他的首部電影作品。後來他們陸續合作了《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與《月老》，可說是無敵搭檔。

九把刀稱這部作品是他獻給17歲自己的情書，為了完成這首青春的輓歌，他不惜賭上所有存款，為的只是想讓電影中的「柯景騰」能實現自己的夢。回頭看《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副標為：「男孩用電影打造了時光機，只為了再一次與女孩相遇。」電影作為時光機的意象，為那些曾經留下遺憾的青春帶來新的結局。不少導演的第一部作品都選擇從自己的故事出發，對我來說，這些作品可貴的地方在於他們不會譁眾取寵，這些電影發生的動機看似不為觀眾，只為自己，他們試圖為自己療傷、彌補自己的遺憾，最後反而因這真誠的態度而打動了更多人。舉例來說，札維耶多藍（Xavier Dolan）的《聽媽媽的話》就是在講述自己與母親真實相處的狀態，沒想到卻令他在坎城拿下三獎；台灣導演阮鳳儀《美國女孩》首部長片選擇從自身成長經歷出發，重現2003年的台灣、講述破碎的美國夢，一舉獲得本屆金馬獎7項提名。當我們看多了商業片，回過頭再重溫這些雖然不太完美，但卻樸實動人的電影，才發現電影作為一個說故事媒介的重要性與意義。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上映後造成了轟動，在台上映四天票房即破億，成為2011年全台票房第三名。值得關注的是，這部電影亦成功打入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韓國等地的市場，紛紛創下各地票房紀錄。然而這位被看好的導演，卻等到2017年才拍出了第二部長片《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中間幾年僅以擔任編劇身份參與小說改編的電影。其實在《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前，九把刀於2013年時曾釋出第二部長片《功夫》的前導預告，然而卻在籌備期間宣佈決定暫停製作，有人猜測是資金不足、有人說是被中國大陸抵制，他之後也未再談及真實原因。

被低估的佳作：《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

與《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相比，《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獲得的關注簡直天差地遠。然而現在再回頭看這部作品，其中談論的議題、拍攝手法、故事劇情完全不會過時，甚至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心有戚戚焉。

今年Netflix爆紅的韓劇《魷魚遊戲》主打人類為了生存、金錢、權力而不惜一切，殘酷揭露人性黑暗面，強烈的故事搭配視覺設計、音樂效果，讓這部作品在全球掀起熱潮。然而早在2017年，《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就以類似的「怪物遊戲」諷刺人性為了利己不惜殘害同類的黑暗面，場景甚至設立在學校，打造純真無邪的學生搖身成為暴力怪物的高反差角色。最後一幕的震撼度，堪稱完美的「居爾一拳」，把整部電影的高度提升至另一檔次，非常值得一看。

《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電影劇本為九把刀原創，原以為故事是在探討校園霸凌事件，殊不知越看越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是來自九把刀很精準的戳中人類心中最不想被發現、同時也是最邪惡的部分。片中透過鄧育凱飾演的林書偉一角，讓觀眾跟著他的脚步在善惡邊界游移，人人都自認是個好人，但當惡意降臨，逼迫你做出選擇，是害人還是害己，你會怎麼做？當主角大喊著：「我跟他們不一樣啊！我幫過你欸！」我們看到的是好人的呼救，還是醜陋人性的展現？可怕的究竟是怪物，還是變成怪物的自己？

這部電影上映後在台灣的票房只有4183萬，雖然與前作《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相差甚遠，但這部電影讓人看到九把刀不只會拍浪漫熱血的愛情電影，還能掌握深度議題。作為參考，《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在當年的富川國際奇幻電影節中拿下觀眾票選獎，並拿下第54屆金馬獎的最佳音效。若你錯過這部電影，目前在Netflix上也看得到。

九把刀全新代表作：《月老》

《月老》風光獲得本屆金馬獎11項提名，故事改編自九把刀的同名暢銷小說，刻畫主角阿綸柯震東飾）死後來到決定輪迴轉世的地方，陰差陽錯之下與Pinky（王淨飾）擔任月老這個神職並重回人間，開啟一段以緣分為始、也以緣分為終的旅程。

許多導演有好故事但不懂得怎麼用鏡頭說出來，九把刀的故事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他說故事的能力越來越好，在大眾認為九把刀作品=無腦智障熱血屁孩電影的刻板印象下，他用好作品回擊了這些評語。這部電影一開始，我們就看見關於陰間的各種有趣設定，過去曾有人批評九把刀作品太「中二」，這次他反而大玩「中二」元素，致力打造一個創意滿滿、令人眼前一亮的陰間世界。貫有的熱血與浪漫，在這次電影中發揮出最大價值。本身故事的豐富性、視覺效果與演員表現相輔相成，九把刀執導功力再提升，繼《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後，再度交出一部新的代表作。

《月老》與韓國投資方合作，由台灣團隊來打造片中所有的視覺特效，成果媲美韓國電影《與神同行》，確實看得出來導演的野心與團隊的用心，但更令我驚艷的是九把刀說故事的能力。這次的故事核心在談「緣分」，並且把格局從這一世拉到前世來生，甚至還談到了愛犬「阿魯」，把這個主題發揮得淋漓盡致。除了主線的愛情故事，九把刀還加入了「怨恨」與「報復」橋段，點出緣分不僅限於美好的情感關係，恨亦是一種連結，某些時刻甚至比愛更難以放下。儘管元素太多以致於難以全權顧及，但這部電影仍在兩個小時内盡最大努力，給觀眾看到緣分的豐富面向，讓人又哭又笑。

若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是九把刀寫給17歲自己的情書，那《月老》則是他對愛犬阿魯的深情告白。他在先前的訪問中提及，自己原本不打算執導這部片，是愛犬逝世令他改變想法，因此決定替牠拍一部電影。結合自身經驗與小說内容，《月老》既成為導演紀念阿魯的珍貴作品，也探討了愛與恨、生與死、前世與來生的議題，在這個生命尤其脆弱的時代中，溫暖的提醒我們好好回頭看看身邊的每位親朋好友，每個相聚都得來不易、每次的相逢，都是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