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線片好萊塢電影 2022 年 4 月 14 日

【影評】《怪獸與鄧不利多的秘密》：黯淡的魔法世界

「怪獸系列電影」來到第三集，這集電影可說是波折重重，除了「葛林戴華德」強尼戴普與前妻的官司敗訴而遭換角、編劇J·K·羅琳歧視跨性別族群的爭議，飾演「魁登斯」的伊薩米勒近日更因喝醉鬧事傷人被捕，是否會繼續出演續集仍是未知數。撇開這些爭議事件，身為一位「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粉絲，我仍非常期待《怪獸與鄧不利多的秘密》上映，但成果是令人失望的。

「怪獸系列」作為「哈利波特系列」的電影前傳，難以避免會拿來做比較，在兩集不明所以的怪獸系列電影之後，《怪獸與鄧不利多的秘密》還是重蹈覆轍。空洞的劇情、停留於表面的人物刻畫，什麼元素都想拍的結果就是什麼都拍不好，像是一篇平淡且冗長的流水帳。本應將故事著重在鄧不利多與葛林戴華德的對峙與情感糾葛上，卻偏偏偏離軌道說了一大段競選活動，可以理解編劇J·K·羅琳試圖透過此選舉來諷刺或隱喻現代社會，但一切不痛不癢。「做正確的，而不是輕鬆的決定。」這是整段競選活動中頗重要的台詞，但到了後面，這句話的重量漸漸消散，最後觀眾甚至早已忘了這句話。第一集時還能用新鮮的怪獸世界來安撫觀眾；第二集勉強當它是在鋪陳接下來的對峙；但到了第三集，它集合先前花招再玩一次，說了兩集的「電影還好，但怪獸們很可愛」，這次已經氣到說不出來了。

「怪獸系列電影」難以鑄成史詩級的氛圍很大部分是因為這些續集故事缺乏明確的主題，甚至可說它們之間的連貫性除了人物不變，彼此的連結相當弱、伏筆很常是在一部續集結束之後在下一集草草收場，看不見這些設計有延伸的空間。舉例來說，在《怪獸與葛林戴華德的罪行》中脆弱的奎妮投向葛林戴華德的陣營，她與雅各身處不同的陣營，這部分可以深入探討「正與邪」的定義，同時看奎尼與雅各、鄧不利多與葛林戴華德這兩對戀人的對照。但《怪獸與鄧不利多的秘密》在塑造奎妮「改邪歸正」的心路歷程上非常薄弱，是什麼讓她覺得「想回，但回不去」？而葛林戴華德是否曾經也想回頭？鄧不利多是否曾像雅格攔住奎妮那樣，極力地想拉住對方？再者，奎妮作為加入敵對陣營的主要角色，我們理應透過她的視角窺探葛林戴華德所信仰的世界與價值觀（即便是扭曲的也沒關係，但必須要有說服力），但全片在質疑葛林戴華德的動機時，只有重複說出「那時候我們還年輕」。大家可以回頭想想自己年輕不懂事時的信念，那些令你堅持至今的信仰背後一定有強大力量或故事，但觀眾看不見這個元素，以致於葛林戴華德的「惡」並不那麼震懾人心，同時這個角色也無法令人心疼或憤怒。此外，作為此系列的主角，艾迪瑞德曼 (Eddie Redmayne) 所飾演的紐特在續集的戲份不多，並且沒有太亮眼的部分。

《怪獸與鄧不利多的秘密》全片可取的地方，除了成功賣萌的怪獸們，再來就是裘德洛飾演的鄧不利多。（關於邁茲米克森 (Mads Mikkelsen) 所詮釋的葛林戴華德，我會在最後再作討論。）本片所謂「鄧不利多的秘密」即是他與葛林戴華德的這段感情，沒有更多。就人物塑造來說，我喜歡這次故事將鄧不利多「平凡的一面」展現出來。在先前的集數中，他幾乎像個全能的角色，但這次我們看見他為了妹妹的離開而沉浸在自責與懊悔中、看見他懷念與葛林戴華德的昔日時光、也看見他放下執著，黯然離去的背影。裘德洛將鄧不利多的深沉内斂、風趣幽默的紳士形象詮釋得非常好。尤其他與葛林戴華德拿出魔杖向對方施咒的場面，在那一刻，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但浪漫不過一秒，血咒意外破解，他們眼中閃過錯愕、悲傷、愛，當觀眾聽見鄧不利多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你已孑然一身」、「他的目的是殺戮，而我是保護，我們的咒語互相抵銷」，看似心情毫無波瀾，下一段卻在四下無人時，讓觀眾窺見他眼神中的悲傷與落寞。最讓人感慨是，電影的最後，他出現在雅各的烘焙店對街。看著他們愉快舉辦婚禮，鄧不利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他與葛林戴華德的感情，在「保護」與「殺戮」的衝突下，用最殘忍的方式宣告這段關係的結束。而鄧不利多看著這場婚禮，他此刻的心情是什麼？是懷念、感動，還是後悔？套句鄧不利多的口頭禪：「你來選。」

然而在這段深情的故事背景下，台詞實在扣分太多。預告中鄧不利多在咖啡廳向葛林戴華德說的那句：「因為我愛過你。」如果這句「愛」只出現這一次，絕對會讓這份情感更刻骨銘心，因為正片時不時就來句像浪漫校園電影的台詞：「我們的感情超過手足」、「我們曾經想私奔」、「你不愛我了嗎？」，實在尷尬。用台詞來說「愛」，是個人覺得最失望的部分。（大概只有意若思鏡橋段和我在前段所述的片尾除外，整體仍略顯直白）。石內卜用召喚護法來表達他内心深處始終放不下的人、妙麗用遺忘咒來保護家人，這些行動沒有一句話談到「愛」，但人物真摯的情感早已住進觀眾心中。最近看導演阿巴斯的訪談，他曾說過自己拍電影從不是要給觀眾答案，而是要給人自己理解、找出自己的答案。個人非常認同這個說法，因此一向來認為電影要引發人思考或自省才是一部稱得上「好的電影」。不能說商業大片只為追求視覺刺激就能忽略這件事，因為像《TENET天能》、《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黑暗騎士系列」、「哈利波特系列」等都有做到，而我始終期待「怪獸系列」也能越來越好。

邁茲米克森這次接替強尼戴普來飾演葛林戴華德一角，許多媒體與影評人讚許他成功帶出了截然不同的風格，這一點確實如此。強尼戴普版本的葛林戴華德更像是個「狂人」，而這一形象似乎更符合本集所說的「瘋狂的時代，狂人崛起」的部分。有人說新版本的葛林戴華德更深沉、有深謀遠慮的形象，為此角色賦予更多的深度。但同時我也在思考，這個角色所瞄準的群眾是身陷黑暗的寂寞靈魂，在如此脆弱的環境下，也許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看起來比較聰明或老練的領導人，而是一位敢於站出來、並且承諾會帶來改變的狂人。就此論點上，回想過去人類歷史上的一些政治事件，也許就不難理解當代人民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因此，我心中覺得最適合演繹葛林戴華德的人選，仍然是強尼戴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