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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TÁR塔爾》:當政治正確淪為獵巫手段,藝術何去何從?

《TÁR塔爾》透過一位癲狂的指揮家 Lydia Tár(凱特布蘭琪 Cate Blanchett 飾)的故事,反映在這個事事訴求「政治正確」的時代中,「藝術」不再單純的事實。

我們做的每一個選擇不再純粹,而是思考:我這麼做,立場正確嗎?

《TÁR塔爾》無疑是部偉大的電影,即便看了第二遍,我仍覺得看得不夠。不夠的原因是,我來不及消化上句話的隱喻或資訊,下一件重要的事情又發生了。而我在梳理這部電影欲傳達的訊息時,發現這樣極需專注力的觀影體驗,也恰巧符合整個龐大命題中的一部分,實在是太瘋狂了!

儘管電影中存在真實人物本色演出的部分,但主角 Lydia Tár 是一個虛構的人,片中大部分提及的人也都是虛構的。這是《TÁR塔爾》令人敬佩的地方,完全虛構的角色,卻在電影開始不到五分鐘就讓人相信:這是真實的故事。

《TÁR塔爾》海報

電影的主題環環相扣,但我先以我的個人詮釋,從最大的謎團開始說起(若以下資訊有誤,請不吝指正)。

對談會之 Krista 初登場

我想各位看完電影後,最大的疑問應該與 Krista 有關。Lydia 和 Krista 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誰毀了 Lydia?儘管 Krista 在片中沒有正臉出現過,但她登場的次數非常多,起碼有五次。

大家記得這場對談時,鏡頭有停留在觀眾席、一位紅髮女子的背影一段時間嗎?這是 Krista 的初登場。她的出現,代表了即便 Lydia 已經和她斷絕聯絡,她仍跟蹤這位大師的每個行程。但用「跟蹤」這個說法不太恰當,對我來說,片中 Krista 出現的畫面都是象徵性的,意思是她不一定真的出現,而是以 Lydia 心魔的方式,現身在各個角落。

《TÁR塔爾》劇照

這段對談隱藏了好幾個後續會引用的元素,分別為:

第一:主持人說出大眾對指揮家的誤解,認為他們是人體節拍器;

第二:Lydia 回應時間是關鍵(Time is the thing),音樂是演奏者與聽眾一同經歷的一場時間旅程,左手像秒針,右手像分針,她開始了時間的計算,最終聽眾與表演者會一起抵達目的地(我好喜歡這個說法,太美了);

第三:主持人詢問她從老師 Leonard Bernstein 身上學到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她回答:專注力。

第四:Lydia 曾到亞馬遜原住民部落進行五年的實地考察,她提到原住民 Shipibo-Conibo,他們認為歌曲(icaro)和歌者必須同時在場,過去的靈魂和現在以這樣的方式匯集在一起,忠於原著對她而言很重要,但 Lenny 認為可以回到過去並重新詮釋作品;

第五:馬勒第五號交響曲。

請大家先把這五件事放在心裡,後續會談到它們各自引出了什麼事情。

另外,這場對談有趣的地方還有一處,那就是主持人正是《紐約客》的作家 Adam Gopni 本人。

《TÁR塔爾》劇照

當過去與現在匯集(一):Time is the thing

Lydia 與指揮家朋友 Eliot 共進午餐的場景,Lydia和他談到給女性一份職業已經不是困難的事情時,對方說了句:「除了一位」,Lydia 晚了一拍才意識到:「對,她有一些問題」。這裡的「她」,指的就是 Krista。這個訊息代表 Eliot 和 Lydia 都知道 Krista 無法受僱的事實。後面我們會再談到 Lydia 針對 Krista 的事業做了什麼事。

畫面切換到 Francesca 穿越馬路到飯店找 Lydia 的鏡頭,Krista 再度出現了。

Francesca 臨走前,留下了一個匿名人士送來的禮物,她說這是有人留在櫃檯要給她的,這時我們回想不到幾分鐘前,Krista 就出現在飯店附近,這個禮物很可能就是 Krista 送來的。事實證明也是如此。

Lydia 在飛機洗手間上拆開了禮物,那是一本由 Vita Sackville-West 所著的《Challenge》。這本書傳達了三個訊息:

第一:作者 Vita Sackville-West 是一位女同志,她還在世時,她會讓自己打扮得男性化,並自稱自己是愛人 Violet Keppel 的丈夫。她與 Virginia Woolf 也有長時間的親密關係,她鼓勵吳爾芙面對自己的創傷,兩人在這段戀情獲得許多正面影響, 她與 Vita Sackville-West 的故事正是《歐蘭朵》一書的靈感來源。

(補充:《歐蘭朵》是一本對後世起到重要影響力的小說,主角在不同性別之間遊走,突破當時大眾對性別認同的迷思。1992 年時改編為電影《美麗佳人歐蘭朵》,由 Tilda Swinton 主演。)

第二:Lydia 與 Vita Sackville-West 有非常多共同點,但 Lydia 看到這本書會如此驚慌的原因是,無論是《Challenge》裡的故事或是現實人生,主角與 Violet Keppel 都以自殺威脅另一半,對應到前一個場景 Francesca 告訴她,Krista 寄來了一封特別絕望的信件。

第三:書的內頁畫上了一幅圖騰,這個圖騰是原住民 Shipibo-Conibo 的象徵。Francesca 和 Krista 過去曾與她一起到亞馬遜考察,所以她馬上知道這是 Krista 送的,並且感受到她的自殺威脅。

《TÁR塔爾》

回到座位後,Lydia 在筆記本上寫下 Krista 的名字,並用易位構詞遊戲( anagram,將字句的字母重新排列順序,構造出新的詞或短句)排列出「 at risk」(陷入危險)。她知道了所有 Krista 想自殺的訊息,但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Lydia 回到她在柏林的老公寓準備創作時,Krista 又出現在後面房間的角落。Lydia 的創作過程不太順利,她總是聽見類似門鈴響起的聲音,儘管後來證實是對面鄰居某種醫療器材的呼叫聲,但這也同時代表:過去的心魔來敲門了。

自此之後,Lydia 在深夜或去跑步時都會聽見奇怪的聲音。

白天時,節拍器擺在鋼琴上但沒有被使用。深夜時,Lydia 突然聽見節拍器的聲音,她進到書房,打開原本放著指揮棒的的抽屜,裡面只有一個被啟動的節拍器,還有一個被畫上 Shipibo-Conibo 圖騰的木牌。

還記得一開始對談的內容嗎?主持人說出大眾對指揮家的誤解,認為他們是人體節拍器,Lydia 說指揮家掌控時間,開始時間的計算。但此刻節拍器的啟動,象徵了兩件事,一是 Lydia 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權,二是過去把掌控權奪走,預告這場旅程開始了。而過去與此刻匯集要演奏的曲子,就是後來消失在 Lydia 書櫃上的馬勒第五號交響曲。這首曲子是被 Lydia 視為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而且其背後的故事也與她自身有所對應,後面會再細說。

我不由自主想起 Taylor Swift 的歌曲 —— 〈Anti-Hero〉,有段歌詞:

「當憂鬱霸佔了我的深夜,那些我曾遺留在過去的人們如鬼魂般佔滿我的房間,我不該替自己做決定,我的決定總讓我染上惡習並付出代價,最終落入絕境中。(When my depression works the graveyard shift, all of the people I‘ve ghosted stand there in the room, I should not be left to my own devices, they come with prices and vices, I end up is crisis)」

Taylor Swift 曾在訪問中透露 〈Anti-Hero〉是她寫過最喜歡的歌曲之一,因為這首歌深入探討了她的不安全感。

而 Lydia 對 Krista 與 Francesca 的存在,也是不安全感與自戀的展現。這兩個詞彙聽起來矛盾,但實則不然。Lydia 仰賴他人的愛慕與名氣來填補不安全感,因此她會蒐集自己的雜誌剪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漂亮的盒子裡收藏。或許你會說她在利用別人對她的仰慕,進而滿足自己私慾,但這樣的利用並不是單方面的。無論是 Krista、Francesca,甚至是 Eliot,他們都渴望透過與 Lydia 保持友好,來獲得一些利益,可能是成為助理指揮家、拿到記譜的秘訣,或是名氣。

你或許可以說他們很虛偽,但這部電影中,真正善良的人是誰?就算是指責 Lydia 的 Sharon 也一樣,當她告訴 Lydia,Petra 腿上有瘀青、認為她被同學欺負時,她心裡在想什麼?當 Lydia 隔天早上帶 Petra 去上學時,她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此刻她又在想什麼?

她在想:幸好我不用當壞人。

Sharon 就像大部分人一樣,在危急時刻選擇明哲保身,這是很合理的選擇,所以當 Lydia 的指控愈演愈烈時,她最受不了、同時也不想給孩子帶來的,就是別人的閒言閒語。當她指控 Lydia 把關係當作利益交換,很遺憾的是,她也逃不過這個指控。

《TÁR塔爾》劇照

當過去與現在匯集(二):Icaro

Lydia 深夜不斷被噪音吵醒,她的老師曾引用叔本華的名言:「一個人對噪音的敏感度,是評價其才華的重要標準」,Lydia 回應:「他不是也是那位把女人推下樓,然後被告的人嗎?」老師回答:「一個人的才華與他所做的事情無關」。Lydia 的臉上此刻出現非常尷尬卻不失禮貌的笑容(愛死了),這個表情其實說明了 Lydia 此刻的困境,她被指控以發展事業為誘餌,與多名年輕女性發生關係,但身為一名女性,她的才華真的會與這些指控無關嗎?也許只有等她變成一名偉大的白人男性才有辦法吧!

提到噪音的容忍度,我必須再提一個細節,就是 Sebastian 身為助理指揮,他很喜歡把玩隨身攜帶的原子筆,Lydia 與他見面時,就曾好幾次按住他把玩原子筆的手,試圖讓噪音停止。

而叔本華那句名言出自《論噪音》一文,完整論述是:

「一個人越是需要噪音,說明其沒有能力享受平靜,說明其才華處於低級的水平;一個人越是對噪音敏感,這個人的才華就必定相應較高。也就是說,一個人對噪音的敏感度,是與這個人的才華成正比例關係的。」

但單就噪音容忍度來評斷一個人是否有才華,過於武斷。而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有能力容忍噪音的人,或許更能接受現實的考驗,同時扛得住「才華」二字的重擔。就像最後我們看見過去連原子筆噪音都無法忍受的 Lydia ,此刻卻能在車水馬龍的小吃店裡看樂譜,我想用她的話來為這場重生下個註解:希望在最後一刻才死

《TÁR塔爾》劇照

時間再回到深夜。

某一次 Petra 做噩夢時,鏡頭的角落可以看見 Krista 就站在她的臥室。

當 Lydia 去安撫女兒,女兒往她身後一瞥的眼神,也說明了 Krista 的鬼魂已經與現在匯集在一起,過去與現在的分界變得模糊。

在這之前,還有一個片段能佐證這個推斷。Lydia 某次回家發現 Sharon 不在,而 Sharon 的母親在客廳織毛線。

Lydia 經過 Petra 臥室時,她發現玩偶們排排坐在一起,而桌上有用黏土拼成的原住民圖騰。沒錯,它又出現了。

Petra 吟唱著不知名的歌曲,躲在 Lydia 書房的窗簾裡(在這之前,Lydia 曾經說過,Petra 不能自己跑進她的書房)。接下來兩人的對話更詭異了,Lydia 問女兒怎麼會跑來這裡,Petra 回應:「我在躲她,她一直要我把房間弄整齊,但我已經弄很整齊了」。

這裡值得注意的是,Petra 的眾多玩偶裡,有一隻棕色的小熊,也就是後來 Olga 拿在手裡的。而這隻小熊,後來也成為她誤入地下室的重要原因。

Lydia 載 Olga 回家時,Olga 在指揮家手上留下了一個吻,當她還在沈浸於對方的吻,轉頭發現小熊被留在了車上。於是她下車,想把小熊送到對方手上。接下來這段場景,應該是全片最魔幻且神秘的。

《TÁR塔爾》劇照

Lydia 緩緩走過黑暗的走廊,此刻周遭環境非常陳舊,「Olga?」她當然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因為此刻她來到了過去與此刻匯集的「過去」分界。

詭異的地方不只一兩處,包括如果 Lydia 看見眼前破舊不堪的擺設,怎麼還會認為 Olga 住在這裡?而她怎麼還會繼續前進?

唯一能解釋的是,她作為「此刻」的視角進入這個分界,對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又或是她選擇性看不見,如同她忽略所有 Krista 發出的訊息而導致悲劇發生)。

有一個女聲正重複吟唱 Lydia 創作到一半的曲子,讓我們回想一開始對談會的內容,Lydia 曾提及原住民 Shipibo-Conibo 認為歌曲(icaro)和歌者必須同時在場,過去的靈魂和現在以這樣的方式匯集在一起,這才是音樂的神性。如今這一刻把這句話具象化了。

就在 Lydia 的恐懼漸漸吞噬她時,身後出現了低吼的黑狗。關於黑狗的精神意義可以有多種解釋,有些人認為看到黑狗意味著不吉利,而另一些人則將其視為死亡或變化的預兆。黑狗通常與黑暗的社會或巫術有關,因此它們可能代表負能量甚至惡魔附體。在這裡,我們暫且把牠當作是 Lydia 選擇留在過去的魔鬼 —— 罪惡感。

於是她慌張地跑到樓上,但此刻被自己絆住,正面朝下跌了一跤,手上還握著那隻小熊。

絆住你腳步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你心中的恐懼。

《TÁR塔爾》劇照

當過去與現在匯集(三):Karma

當我們討論到過去與現在的關係時,不能遺漏的其一影響力就是因果報應(karma)。

發生在 Lydia 身上的一連串怪事,幾乎都有預告,而且還是她自己埋下的伏筆。

首先說 Lydia 在叢林間聽到的尖叫聲。

這個尖叫聲是出自電影《厄夜叢林》(The Blair Witch Project)裡的片段,電影故事是有三位學生背負著八天份的糧食,深入叢林探索布萊爾女巫傳說,卻遭遇到難以解釋的靈異現象,最後全體失蹤,也找不到屍體,事發一年後,他們所拍下的片子被意外發現,交代了他們的下場,而本片正是他們所拍下被尋回的片子。整個舞臺在馬里蘭州柏萊克鎮(Burkittsville)取景,藉由難以捉摸的大自然環境,以及森林內陰暗詭異的氣氛,發揮出淋漓盡致的效果,成功模糊了虛構與現實間的界線。[1]

如同以上的簡介,Lydia 此刻就像《厄夜叢林》的角色,她遇到難以解釋的靈異現象,而且也身處在虛構(過去)與現實(現在)間的界線。所有被掩埋的真相,等到時機成熟,終會公諸於世。

《TÁR塔爾》劇照

再來是她到學校「威脅」欺負 Petra 的女孩。

Lydia 用極度傲慢的腳步與表情走向女孩,對她說:

「我是 Petra 的父親,她跟我說了你的很多事情,如果你再欺負她,我會懲罰你。如果你對任何大人說這件事,他們不會相信你的,因為我也是個大人。你要相信我,我會懲罰你,記住,上帝看著我們。」

Krista 自殺後,這段話的後座力反射到她自己身上了。這裡簡單換掉幾個主詞:

「我是 Krista,我聽說了你的很多事情,如果你再欺負我,我會懲罰你。如果你對任何大人說這件事,他們不會相信你的,因為我也是個大人。你要相信我,我會懲罰你,記住,上帝看著我們。」

(這是平復心情的分隔線)

在這場懲罰預告前,Lydia 和 Petra 在車上高唱童謠〈Who killed the Cock Robin〉,這首童謠內容描述知更鳥(Cock Robin)原本被天上所有的鳥兒所喜愛,最後卻在小鳥審判(bird assizes)中死亡的故事。看到這邊,也許會認為這是一個善良被暴力毀滅的故事,但他們忽略了這首童謠的最後一段公告:

「給所有相關人士,請注意,下次的小鳥審判,受審者是麻雀。(NOTICE: To all it concerns, this notice apprises, The Sparrow’s for trial, at next bird assizes.)」

一開始殺了知更鳥的,就是麻雀。所以這首童謠傳達了「因果循環」的寓意,後來亦能看見這首童謠常用在推理故事中,隱喻兇手最終將受到制裁。這也是 2017 年台灣犯罪驚悚電影《目擊者》的英文片名。

《TÁR塔爾》劇照

最後說說 Lydia 舊公寓對面的鄰居。

當對面的鄰居敲門請 Lydia 幫忙時,這是我們第二次看見她,她的穿著與使用的語言,幾乎與現代文明無關,她更像是從過去遺留下來的人,無助且孤單。我不確定導演 Todd Field 是否想影射原住民在現代社會的處境,但當我們跟隨 Lydia 的腳步踏進屋裡,眼前的景象是令人非常不舒服的。骨瘦如柴的母親倒地,無法控制排泄的她,讓房子裡瀰漫著不好聞的味道。

Lydia 回到公寓馬上用肥皂清洗手腳,極力想抹去身上留著象徵過去腐臭的氣息。就我們所知,她也曾經換過名字,以前她叫做「Linda Tarr」。時間快轉到她在課堂上針對政治正確的發言,被惡意剪輯上傳到社群媒體的那天,她準備出門出席臨時會議時,警察從對面鄰居房子裡抬出被蓋上黑布的屍體。無論是屍體或鄰居,Lydia 都採取一種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

於是當 Lydia 深陷爭議風波,對面鄰居的姐姐與其他家人按了她家門鈴,她們的穿著奢華而體面,與鄰居看起來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於是她問:「你妹妹還好嗎?」「她住在療養院」。Lydia 先前對鄰居(過去)的唾棄,再度回到自己身上 —— 他們間接表示 Lydia 的音樂是噪音,唾棄她的創作。

我想這裡有一個意象是,當象徵過去的鄰居還在時,沒人投訴她的音樂,因為當時是過去與現在匯集而達到的完美階段,但當過去死去,音樂就失去了其美妙之處。

《TÁR塔爾》劇照

Lydia 與原住民 Shipibo-Conibo

原住民 Shipibo-Conibo 的圖騰與習俗貫穿了《TÁR塔爾》的故事。

先來簡單介紹 Shipibo -Conibo,他們是秘魯亞馬遜雨林烏卡亞利河沿岸的原住民,Fracesca 在傳達 Krista 死訊時,曾向 Linda 說:「我很懷念我們在烏卡亞利的日子」,她們三人曾一起在那邊實地考察。

這個族群有時被統稱為「音樂編織者」(Weavers of Music),他們的文化中仰賴音樂(聽覺)與圖騰(視覺)達到一個神秘的境界。在視覺上,電影中反覆出現的圖騰正是他們獨有的產物。他們的衣物、陶瓷,甚至是臉上都會有這樣的圖騰。人類學家認為,這些如迷宮的圖騰可以是一種路徑,在聲音和視覺之間創造了一些效果,或是進行「療癒」儀式。而在聽覺方面,是以歌曲(icaro)來傳遞,由能夠與屬靈世界溝通的薩滿演唱歌曲或旋律,讓過去與此刻匯集在一起。

在當地的克丘亞語中,icaro 一詞源自動詞「ikaray」,意思是「吹出煙圈」,而在 Shipibo-Conibo 人中,這些神奇的旋律(icaro)被稱為 taquina 、 masha 和 cusho ,意思是「透過吹出煙圈來進行」。[2]

《TÁR塔爾》預告截圖

Lydia 的舊公寓接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幅畫,畫的正是一張她在進行這場「療癒儀式」的黑白照片。而「吹出煙圈」讓過去與現在匯集的儀式,也時刻以夢境形式出現她的夢裡。第一次是薩滿、Sharon 與 Francesca,第二次則是 Krista 與一名陌生男子。我們看見 Krista 與這名陌生男子互動親暱,但他是誰?他們與 Lydia 的過去與現在又有什麼關係?

這裡的推測是,Krista 也許因為愛上了這名男子,而引發 Lydia 的不安全感爆發,於是她開始封殺對方。但在這個過程中,Krista 是否真的有做出任何怪異舉動,這無從證實,在如此複雜的關係中分出精準的黑白界線也不太妥當。

再來是另一場夢境。

Lydia 在河上睡著,突然心口上開始著火,她嚇得跳起來,然後就是鄰居敲門了。

這場夢境除了心口上燃起的火值得注意之餘,河裡也有一條蛇,隨著牠離 Lydia 越來越近,火也開始燒了起來。蛇在 Shipibo-Conibo 的傳說裡也有相當重要的含義,這個傳說是這樣的:

他們相信巨蛇「Ronin」是所有水域與河流的母親,是所有亞馬遜人的創造者,他們說牠來自遙遠的地方,穿越不同的宇宙,把人類帶到了這個星球上。很久以後,「Ronin」回來看男人與女人相處的情況,但當他看見人們沈浸於惡習與享樂時非常失望。但在眾人之中,他發現一個努力繪畫與刺繡的女子,所以他決定送她一份禮物。他送給對方一個名叫「piri piri」的植物,只要將其汁液倒入雙眼,她就會看見「kene」(也就是先前提及的圖騰)。 kene 作為路徑,她就能見到「Ronin」,也就是造物主。[3]

這場夢境或許代表的是一個警告,警告 Lydia 接受「療癒儀式」後沈浸於享樂與私慾之中,帶出玩火自焚的意象。

回到電影一開始,我們聽著一段吟唱,黑畫面上是所有電影幕後工作人員的名字,這段旋律的演唱者正是 Shipibo-Conibo 的薩滿 Elisa Vargas Fernandez。

《TÁR塔爾》劇照

Lydia 與馬勒第五號交響曲

馬勒第五號交響曲是電影中最重要的曲子,Lydia 在第一場對談中就提及這首歌曲被擺在專輯錄製的最後一首,而在她看來,這首歌曲是馬勒寫給當時的新婚妻子愛爾瑪。但這首歌曲同時也與生死議題有關,Lydia 在台上提到原住民 Shipibo-Conibo,他們認為歌曲(icaro)和歌者必須同時在場,過去的靈魂和現在以這樣的方式匯集在一起,忠於原著對她而言很重要,但 Lenny 認為可以回到過去並重新詮釋作品,所以當他在葬禮演奏長達 12 分鐘的成果時,錄音聽起來很悲傷、淒涼,這很符合馬勒晚年的情況,愛爾瑪也離開了他,但不符當時創作的背景。在悲戚的離別與愛中,她選擇了愛。

助理 Francesca 在會談結束後和她爭辯馬勒與妻子阿爾瑪的婚姻,認為她影射阿爾瑪外遇並不妥當,因為是馬勒先阻止妻子繼續學習音樂,「一個家庭裡只能容納一個混蛋」。這時候,Lydia 回應:「這是她的選擇,這是遊戲規則」,Francesca 強勢反擊:「如果一名女性必須登上絞刑台,那麽她也絕對能夠登上講台」。

馬勒與妻子阿爾瑪的關係或是這段對話,在某方面來說也能套用在 Lydia 與無數年輕助理之間的關係,Lydia 與馬勒的共同之處在於,儘管她利用這些年輕女孩對成為指揮家的嚮往來滿足私慾,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們成為指揮家,因為她需要的不是一個同事,而是一個聽話的助理。用 Lydia 的話來說,即為:「這是她的選擇,這是遊戲規則」。

《TÁR塔爾》劇照

隨著劇情走向越來越撲朔迷離,過去與現在的分界越來越模糊,Lydia 放在書櫃上的第五號交響曲指揮樂譜也消失了。第五號交響曲在 Lydia 心中象徵「愛」,而樂譜的消失,隱喻她失去了掌控「愛」的能力,同時也失去了「愛」。因為接下來樂團、妻子、大眾都拋棄了她,新歡 Olga 也不再討好她。

Lydia 的精神狀態陷入絕望與瘋狂,在樂團表演當天,她衝上台把接替指揮家位子的 Eliot 推倒,想要奪回指揮第五號交響曲的權利。我們回想前面提及的因果循環,當她害 Krista 無法回到台上,此刻她也被逐出舞台。

《TÁR塔爾》劇照

獵巫行動:Monster Hunter

諷刺的是,當 Lydia 回到紐約老家尋求公關形象建議時,她正接受一名白人男性的提議:「保持低調、重新開始,創造一個新故事」。Lydia 躲回老家後,她撫摸自己年輕時期的獎盃與獎狀,並且看了一段她的老師 Leonard Bernstein 在 Young People’s Concerts 中講述「音樂的意義」(What Music Mean)的錄影帶。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們看見 Lydia 的眼淚。

「我們不用了解升號、降號或樂理才能理解音樂,音樂讓你產生的感受是沒有限制的,而其中 有些感受是如此深刻,甚至無法用言語來描述。我們並不能每次都有辦法用言語說出我們的感受,但透過音樂可以。」[4]

當她的生命失去愛、先前所擁有的才華也不被重視時,這段影片重新喚起了她對音樂的熱情,並回想起她愛上音樂的原因。當哥哥回到家,用事不關己且冷漠的態度對她說:「你看起來不知道從何處來,也不知道要往哪去」。這句話或許給她潑了冷水,但也點醒了她,於是她來到越南。

選擇越南這個地點非常微妙,我很難不去聯想政治上的隱喻,尤其當地人還說出馬龍白蘭度的電影讓內陸河流出現了鱷魚,而那部電影就是講述越戰的《現代啟示錄》(這部電影在菲律賓取景,但電影裡的場景比較像越南,所以這裡先以越南為主來討論)。電影先前還出現讓 Lydia 走入迷宮的俄羅斯女孩、原住民文化、龐大的中國市場,最後來到越南,甚至提到了美國的夢魘:越戰,這一切都與戰爭、文明、人性、失敗有關。

Lydia 在當地開始指導學生樂團,而她似乎又開始「活起來了」。她在這個曾被美國害得慘絕人寰的國家,接受他人的尊敬,拿起指揮棒,找回開始計算時間的權力。然而,過去與現在匯集的影響還沒結束,當她的肩膀仍隱隱作痛,她去了一間高級按摩院。櫃檯小姐請她到櫥窗(fishbowl)挑選一個號碼,選擇替自己進行按摩的人。畫面緩緩帶過每個人,這時,五號抬起了頭,盯著鏡頭。

「五號?」

是的,她以為消失的五號(交響曲)夢魘,還是找到了她。

因此當她領悟這個事實後,她惶恐地跑到街上吐了出來,她終於發現「過去」是無法逃避的魔鬼,唯有征服它,才能走出夢魘。這也說通了電影最後的演奏場景。

《TÁR塔爾》劇照

結尾是 Lydia 率領學生樂團演出,曲目是電玩遊戲「魔物獵人」(Monster Hunter)的歌曲,台下坐著 cosplay 的觀眾。在這一刻,在 Lydia 開始了時間的計算後,所有人,包括觀眾、樂手,還有她自己,都進入了一場時間的旅程,而這次她是 Monster Hunter,準備征服名為「過去」的魔鬼。

關於 Monster Hunter 的隱喻,還有一種。那就是當 Lydia 因為私生活醜聞而「跌落神壇」時,所有人彷彿變成了 Monster Hunter,大型的獵巫行動在社群媒體、街道上展開。

事實上,當這些爭議尚未浮出檯面時,我們就能透過反覆出現在電影中的手機直播與冷嘲熱諷的訊息明白這一切。我們將不滿足的心理投射在「偶像」身上,因此會將他塑造為完美不缺的神人,卻往往忽略了對方其實是個平凡人,也有七情六慾、更不用說性格缺陷。

有趣的地方是,這些直播畫面的訊息,幾乎能確定是女性傳出的,而且極有可能是她身邊最親近的 Francesca、Olga 與調情對象發出的。

Lydia 惡意剪輯的影片是誰發佈的?很有可能是 Francesca。她當時就站在教室的遠處,在無法使用 3C 產品的課堂上,她是唯一拿著手機的人。

私人飛機上與書籍分享會的直播是誰開啟的?Olga 是有力人選。

這或許也能討論到「雌性競爭」(Female intrasexual competition )的概念,這是女性為爭奪男性資源,而互相攻擊展開同性內鬥的行為,但我這裡先不再深入討論,這題可以留給大家想一想。

《TÁR塔爾》劇照

別輕易感到被冒犯

關於文字遊戲的部分,除了片中 Lydia 有用 anagram 拼出 Krista 身陷危險的訊息、Francesca 在 Lydia 的書上重組成 Rat on rat(背信棄義)的畫面,還有「相似字」的玩法。

當 Lydia 向 Sebastian 提出掌管別的樂團的建議,Sebastian 馬上意識到他被命令離開柏林愛樂,於是他問:「是因為那個女孩吧?」這是相當典型的感到被冒犯後,藉由攻擊對方人格來讓對方難堪、自己好過的方式。

同時也感到被冒犯的 Lydia 回擊對方:「你居然有膽量來質疑我的人格」,甚至嗆對方有「厭婚症」,而對方卻聽成「厭女症」,然後惱羞地說:「我才沒有厭女症!」(非常幽默)

而 Lydia 接受醫生檢查肩膀時,醫生說是「感覺性」神經損傷,但 Lydia 聽成是「感情性」神經損傷。而她當下真的是陷入感情危機。

最後回來討論 Lydia 在課堂說出「別輕易感到被冒犯」的橋段。

原話是「別太輕易感到被冒犯。微小差異的自戀導致最無趣的一致性。」(Don’t be so eager to be offended. The narcissism of small differences leads to the most boring conformity.)

說到 Max 這位學生,我們第一個想到的也許是他停不下來的抖腳習慣。我為導演將這個細節放入電影中,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因為在如此需要高度專注的戲份中,他讓配角演員不斷干擾觀眾,考驗所有人的專注力。

我們渴望主角馬上阻止這個抖腳習慣,但她沒有,她甚至到最後一刻才做這件事,簡直要把觀眾逼瘋了。

還有一個有趣的細節,二刷時發現最後 Lydia 率領的學生樂團中,第一排的男同學也有抖腳的習慣。

回想起她在對談上說到,她透露自己從老師 Leonard Bernstein 身上學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專注力」。專注在自己要說的話,不被其他因素干擾,是一項重要的技能。就如 Lydia 所訴求的:說出你個人的想法,擁有自由的詮釋權利,不要被社群媒體、政治正確、他人的意見影響

《TÁR塔爾》劇照

延伸討論:政治正確(一)

電影開始後不久,我們看見神情緊張的 Lydia 正準備上台,無論是接受訪問或登上指揮台,她都習慣性吃一顆舒緩焦慮的藥,並在側台放鬆臉部、拍一拍肩膀。主持人將 Lydia 維基百科上的各項成就一一唸出時,她努力抑制不安,下一刻又恢復自信侃侃而談,偶然展現的雙面性,為後面的故事發展埋下了伏筆。

Lydia 在眾人面前維持強悍的形象,不管她是否有意識,但這恰恰展現一名女性為了在現代社會所必備的生存能力 —— 無論我們願不願意,都不能在別人面前掉眼淚。過去談到性別刻板印象,我們會說男性禁止展現脆弱,因為這樣「不 man」,但現在同套說法已經不分性別,女性為了讓自己「變 man」,即便要扛著千斤重的盔甲,也不輕易示弱。

談論性別平等時,並不是期待女性要表現得與男性一樣,而是每個人都能自由展現自己的真實樣貌,但很顯然的,現代社會還無法做到這一點,因此當主持人詢問 Lydia 關於身為女性指揮家的境遇時,這個問題本身即反映了提問者,乃至整個社會仍困在框架中,因為若今天是一名「男性指揮家」在台上,主持人才不會問他身為一名「男性指揮家」有什麼想法。

又或是當負責拍攝交響曲專輯封面的攝影師來找 Lydia 討論時,他秀出一系列他曾拍攝的女性音樂家照片,最後停在一張男性音樂家的照片上。這幾張照片有很大的差別,女性音樂家的照片,焦點並不在她們的專業上,而是她們的身材與吸引力,而男性的照片就只是一張再平凡不過的半身特寫照。

於是 Lydia 決定用致敬的方式,模仿馬勒第五號交響曲的封面,意旨她不需要展現自己的身材,也是一名能流芳百世的專業指揮家。

《TÁR塔爾》劇照、Claudio Abbado 的馬勒第五號交響曲專輯封面

她到餐廳與另一位指揮家朋友進餐時,她向對方建議:「手風琴協會是時候該開放多一些性別了,因為現在要給女性一份職業,已經不是困難的事情了」。言下之意,她是想讓男、女會員的數量來到平衡,而非保障某個特定性別。對我來說,這才是性別平等的實踐,以能力而非性別為衡量標準。這一題,也可以順帶討論奧斯卡的各項「保障少數族群」的決策,當出自「好意」的保護變成了另一種框架,也許是時候意識到我們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 —— 學會尊重與包容各個族群,而不是制定一個又一個短視近利的規定。當然我們可以利用這些方式,擁有看見更多元族群的機會,但說實話,你我心中都知道,這麼做的重點並不是真正要保護誰,反而是在保護自己,讓自己處在「正確」的那一方。

《TÁR塔爾》劇照

政治正確(二)

接下來不得不談 Lydia 到學院教書的片段。這一段她與學生 Max 的討論過於經典,請容我篩選段落寫下。

Lydia 與學生討論到巴哈的音樂,對方表示自己不太喜歡巴哈:

「作為一名原住民泛性別者,巴哈的厭女症讓我受不了,他不是有 20 個小孩嗎?」

「巴哈的音樂,和他的性能力有什麼關係?」

(沈默)

「好,沒關係,這是你的選擇。靈魂會選擇適合它的社會。但請記得這樣的選擇也會讓視野變得狹隘。

我們認為能替別人選擇他們該聽什麼音樂,古典音樂大部分由白人直男寫的,他們能提升我們個人的修養嗎?誰又能決定這一切?

身為一位蕾絲邊,我對貝多芬這位老古板很有意見,但當我面對他的音樂,我感受到他的偉大與必要性。」

Lydia 邀請 Max 一起面對巴哈,開始彈起C大調前奏曲》,她好玩地用曲子即興唱出了歌詞。

「你彈得很好,但我就是對白人、直男作曲家不感興趣。」

「別太輕易感到被冒犯。微小差異的自戀導致最無趣的一致性。

(Don’t be so eager to be offended. The narcissism of small differences leads to the most boring conformity.)

如果巴哈的的才華被性別、出生國家、信仰,甚至是性向而被評斷,你也會被這樣對待。有一天,當你需要被評分,你希望別人用什麼標準給你評分?」

《TÁR塔爾》劇照

政治正確(三)

承上,針對學生 Max 對白人直男音樂家毫無好感的發言。她當時傳達一個很清楚的訊息是,若我們對藝術家的評價建立在他的性別、膚色之上,那別人也會這樣評價你。因此若我們不想要自己也陷入這樣的刻板印象之中,首要行動就是要設法不這麼做。

這就要討論到社群媒體上盛行的「取消文化」(Cancel Culture)。

當我們呼籲社會往多元共融的方向前進時,無數的隱形框架讓我們舉步艱辛,當我們呼籲別人不要害怕說出你的想法,卻又會因為立場不同而封殺對方。尤其在「取消文化」盛行的當下,人云亦云成為安全的選項,尊重多元淪為一個口號。

誰能決定哪個意見更高尚?誰有權利為我們篩選藝術?而又是誰阻止我們成為「自己」?

當我們被社群媒體控制,或是說得過去更嚴重一點,被霸凌,我們就會失去自己對任何事情的詮釋權。Lydia 在電影中很常對別人說:「不要當個機器人。(Don’t be a robot.)」她強調一首歌曲有各種詮釋性,指揮家可以選擇把重點放在「愛」,或放在「悲戚的離別」都沒問題,最重要的是,作為自己人生的指揮家,要有自己的主張(own point of view),別被其他人奪走了指揮棒。

同樣的道理放到這部電影,或任何一件事情上亦是如此。即便我們看了同一部電影,但詮釋權在每個觀眾身上,有些人在片中看到了主角的自大、有些人看見她無奈的妥協,這些詮釋沒有對錯,甚至我們能從他人的詮釋中,看到作品更多元的面向。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說出你的想法,並且尊重他人的想法。

當政治正確淪為獵巫手段,回頭問問自己,我心中定義的「藝術」是什麼?為什麼我會喜歡這件藝術品?它給我帶來什麼感動或啟發?

把所有看來的、聽來的資訊全拋下,專注在自己的感受,好好回答自己。你不需要靠別人來告訴你如何衡量藝術價值,這把尺,你心中也有。

《TÁR塔爾》劇照

資料參考:

[1] 《厄夜叢林》維基百科頁面
[2] Shipibo-Conibo 的介紹
[3] 關於「Ronin」與「Kene」的介紹
[4] Leonard Bernstein 在 Young People’s Concerts 的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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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請輸入留言

  1. K

    2023 年 3 月 14 日 於 09:08

    凱特布蘭琪在很多專訪都表示塔爾的劇本很美,很多東西讓她思考發揮;身為觀眾老是以爲她出現幻覺,謝謝妳的文章揭露故事的神秘面紗,讓大家一窺究竟。

    推薦Nina Hoss的精彩專訪,她表示Sharon也是共犯體系之一,主角才有事業登頂又墜落的可能。

    可惜觀眾大概只有一次觀影的習慣,很多細節,尤其是原住民採集敘事的那一大段,大家如果沒有後設說明,幾乎無法跟上故事腳步。這個故事很想成為女性主角的大開眼戒,有點可惜被導演的過度小心翼翼給毀了。

    1. 安琪拉

      2023 年 3 月 15 日 於 00:06

      謝謝 K 的留言!
      塔爾的劇本很美,加上凱特布蘭琪的演繹和音樂的配合變得更美了。
      認同故事細節艱深,即便看第二次,許多細節也需先做過背景研究才明白。
      我會來找 Nina Hoss 的專訪來看,謝謝推薦❤️

  2. K

    2023 年 3 月 15 日 於 14:53

    印象中是這篇專訪出來的。
    可能沒有逐字句的QUOTE她的說法,但NINA HOSS也是個非常棒的演員。
    方法演技的兩位高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OicADJPkeU&t=1686s&ab_channel=QwithTomPower

  3. Lin

    2023 年 8 月 15 日 於 13:06

    非常感謝你的分析與分享,找的資料讓昨天在飛機上看得斷斷續續的我,有更深的了解,有必要在二刷一次。

  4. USC

    2023 年 9 月 24 日 於 21:32

    她最後去的地方是菲律賓好嗎?妳怎麼連這種基本情節都搞錯,還用這個錯誤胡思亂想了一大段,導致整篇影評都變廢文,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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